图/山本タカト
浮生若梦一林若秋走了，成了爱情里的失踪人口。刘歪嘴满世界地找她，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家里的灯泡坏了，一闪一闪，洗澡水忽冷忽热，刘歪嘴失眠了，每日夹在清醒和睡眠两堵墙之间，双脚悬空，眼皮像抹了生粉的饺子皮。月光下，他手持一瓶朗姆酒，在杜鹃花从中独酌。
关于她的一切都不见了。她的衣服不见了，那条他最喜欢的白裙子不见了，她养的花花草草不见了，毛球也不见了。她究竟有没有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大梦一场？
他需要办一个案子。一个能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案子。否则他一定会疯掉。
案子来了。二尼玛扎堆是刘歪嘴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藏族人。他们是警校同学，一个宿舍的，刘歪嘴是那个睡在上铺的兄弟。
扎堆身高一米八几，脸红扑扑，身形健硕，看上去像一头高原粗野的牛。高原牛的体能成绩在班里是遥遥领先的。刘歪嘴和这位高原牛恰好相反，他看上去是个典型的云南人，黑瘦小，但他觉得做一名优秀的警察，脑子比身体有时候更重要。
当然，刘歪嘴的理论课是最好的，非常擅于推理判断。他尚在警校的时候，就被选做老师的助手，参与侦破不少公安部的要案积案。
毕业二十多年了，两人也就在同学聚会上见了几次。饭桌上，扎堆举着酒瓶摇摇晃晃地跟刘歪嘴说，你一定要来西藏看看！西藏很美，特别美，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美！
这天，这位藏族同学给刘歪嘴打来了电话。不是邀请他去西藏玩，是请他破案。对了，他现在已经是西藏公安厅的一位领导了。
扎堆：老同学，有个难题我不会，想请你帮我解答一下。
刘歪嘴：什么样的题？
扎堆：难题。太难了。
刘歪嘴：越难越好。
当天下午，刘歪嘴就飞到了拉萨。
天空真蓝啊，真像他和林若秋第一次见面时，她的头发一样蓝。
扎西德勒！
稻草人一德国女孩汉娜离开西藏后，一直认为那件事情是鬼干的。
尽管后来，她的一位中国朋友告诉她，那其实是一个几乎轰动世界的奇案而已。汉娜依然摇头，固执地说：不，是鬼，一定是鬼！
19岁的汉娜在德国慕尼黑的一所大学读中国语言及文化。她的一位中文老师告诉她，如果想真正了解中国文化，就一定要到西藏去看看，西藏那个地方，同中国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跟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也不一样。
汉娜动了心，约上同系的三位同学：桑德拉，乔纳斯，马克，一同奔赴西藏。
抵达拉萨，四个人在拉萨停留了三天，租了一辆吉普车，沿着国道，一路向西，奔赴阿里。国道的南面是喜马拉雅山脉，北面是冈底斯山脉，一条清澈的马泉河平行国道奔腾。两座大山脉之间，是高原草甸，湿地或半荒漠，路两侧都有雪山，而南边的雪山，是连绵不断的喜马拉雅。
风尘仆仆的吉普车抵达三大圣湖之一的玛旁雍错时，正值日落。天色渐黑，一行人借宿在离圣湖不远的即乌寺，这一夜，几个人睡得特别香。次日一早，在欣赏完圣湖和圣山的日出美景，几位便驱车赶往鬼湖拉昂错。
在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这鬼湖拉昂错。拉昂错与圣湖玛旁雍错相邻，相传，两湖水底有宇宙之门，暗中相连。
拉昂错藏语意为“有毒的黑湖”，是内陆咸水湖。说来也奇怪，分明是一条水脉形成的湖泊，圣湖和鬼湖却大不相同：玛旁雍错生机勃勃，拉昂错却寸草不生，圣湖的水清爽甘甜，鬼湖的水却苦涩难咽。前者上方晴空万里，后者上方却黑云翻卷。
圣山脚下，这一正一邪日日对立，千百年来互不服输。
眼看着鬼湖就在眼前，车子却陷进了沙地里，早晨的风特别大，黄沙悬着打转。幸好这时有几位藏民路过，在他们的帮助下，车子才缓缓驶出沙地。
很快，一行人抵达鬼湖边，黑蓝的湖水凶猛地怕打着岸，四周荒芜，没有一丝生命迹象。湖边是些暗红色的小山，色彩古怪迷离。
二汉娜站在岸边，风把她的脸吹得有些疼。她竟然有些忧伤，想起了许多往事，死去的祖母，离家的母亲，夭折的哥哥。这鬼湖，生生地把她这些年的负能量全部掏出来了。她流了眼泪。
而她的小伙伴呢？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在一边自顾自拍照。
汉娜擦了擦眼泪，视线变得清晰。她清楚地看见，在她左手边的湖岸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汉娜的视力很好，曾经想过报考飞行员。她再走近一些，揉了揉眼睛，好像是一个稻草人。稻草人的周围，似乎环绕着一些奇怪的大鸟。
汉娜觉得那稻草人有些特别。这或许是藏民的一种图腾或者信仰，充满神秘色彩。这值得去研究一下，没准将来可以写进论文里。好奇心让汉娜朝着稻草人一路小跑。
马克注意到着了魔般的汉娜。他也看见远处的稻草人和大鸟。那鸟实在大，且黑，翅膀宽厚，健壮得让人觉得危险。马克知道，中国历来多奇禽异兽，只怕眼前这来路不明的大鸟也会伤人。
马克一边大喊一边追赶：汉娜！停下！不要去！
此时，汉娜已经到了稻草人边。几个哇哇大叫追赶而来的德国人惊动了大鸟，他们目光阴森地朝来人看了一眼，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三这是一具扎得紧实的稻草人，制作者的手艺非常好。即便如此，这稻草人也已经被大鸟啄得体无完肤，浑身布满血肉模糊的大洞。
其中一个被啄得较大的洞，在稻草人的头部，靠近左眼的位置，想来是那肩部便于大鸟站立与发力。仔细一看，一颗灰褐色的球体悬垂在洞口。
汉娜仔细一瞧，是人的眼珠！扯着一根筋！
汉娜：沙爱西！（德国话：妈的！）
四位德国人转身就跑，跳上路边的吉普，扬尘而去。
稻草人还立在那里，青藏高原的大风继续吹着，那只悬垂的眼珠不时晃荡。
黑色的大鸟没有走远，他们又回来了，使出更大的力，企图啄烂稻草人。他们叫秃鹫，是一种凶猛的鸟，是藏人天葬时的得力助手，专吃那些死尸。
显然，这稻草人里，藏了一具尸体，不知是谁杀了人，又玩了这把戏，但这自作聪明的家伙骗得了人，却骗不了秃鹫。死人的气味无法掩盖，他们远远地，早早地就闻到了。
稻草人不是空心的，里面有好吃的。秃鹫们吃到半截，又被打扰了。
一辆辆警车呼啸而来。
复仇者一刘歪嘴在停尸房见到了这具诡异的尸体。
死者是一位韩国人，叫金泰熙，来自首尔，来华两年有余，生前在川大学习汉语，一周前独自进藏旅游。
金泰熙死于进藏后的第三天深夜，遇害当晚，有过路的藏民反应，似乎看见金泰熙在鬼湖边搭起帐篷露营。警方搜寻不久便发现，金泰熙在拉萨租来的车辆被遗弃在路边的一个山沟里。
死者致命伤是额面部的钝器击打伤，无丝毫反抗，推测凶手在其熟睡时潜入帐篷，持锤状利器连续击打他的额头致其死亡，后将其割喉，尸身血液几乎流光，以至皮肤又白又薄，似一张纸。
此外，警方在鬼湖中发现两只漂浮的双腿，属于死者，齐大腿根部被残忍锯断，抛入鬼湖。
做完这一切，心灵手巧的凶手用两块木头制成同尸身长短相符的十字架，仿照耶稣受难将死者绑在十字架上，再用稻草扎成稻草人，固定在鬼湖边，整个过程极其有耐心。
伫立在鬼湖边的稻草人并未吸引过路人的注意，直到三日后一群好奇的德国人出现，才致案发。
刘歪嘴的眉头皱得厉害。身旁的尼玛扎堆拿出一叠照片，递给他，说：“有个地方，很奇怪，你要注意一下。”
照片是一组死者身上绳索打结的现场特写。前面提到，凶手仿照耶稣受难的姿势，用绳索将死者绑在十字架上。奇怪的是，民警们怎么也找不到那绳索的接头处，怎么也打不开，仿佛这绳子自己画了个圆，贴在了死者身上。
原本，在仔细观察尸体后，刘歪嘴心里已有了个七八分的推论，而这绳索打结的方式更是坚信了他的判断。
是他！
二时光退回十年前。年轻的刘歪嘴在西双版纳干缉毒，因为其心理素质极好，被选作卧底，长期潜伏一个叫老鹰的大毒枭身边。
老鹰为人心狠手辣，且思维非常严谨，因为无儿无女，做人做事皆不留余地。他有一个庞大的贩毒组织，是金三角的重要联结人之一，还有一个大型的制毒基地。
彼时，组织上安插在老鹰身边的卧底有四个，他们之间互不相识，也没有名字，只有代号：蚂蚁，灵猴，大象和孔雀。灵猴就是刘歪嘴。
这年秋天，老鹰有一场大行动，负责人正是已经取得老鹰深切信任的灵猴。公安部根据灵猴的重要情报，再联合其他几个卧底，决定一锅端掉老鹰团伙。
清晨时分，几百个特警出动，荷枪实弹包围了老鹰的别墅和制毒基地。老鹰负隅顽抗，激烈的枪战持续了三天二夜，第三日太阳落山的时候，这个金三角最大的贩毒团伙终于全军覆没。
然而，案子侦破后不久，蚂蚁，大象，和孔雀的家属，就相继遭人杀害。
先来说说蚂蚁吧。他的妻子身怀有孕，于深夜被人捶打额面部致死，后凶手将尸体反绑，割喉放血，齐根切断大腿，鲜血咕咕流淌之际，他兴奋地奸尸，再不慌不忙地离开。
大象的妻子和一双儿女以同样的方式在深夜死去。母女遭奸尸，儿子尸体遭毁坏，被割去性器官。
孔雀的妻女同样遭遇不幸。
凶手将受害人反绑时打结的方式与此一模一样。
那段时间，西双版纳人心惶恐，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变态杀人狂魔。
警方只判断出是连环杀手，却并未意识到这是一起报复杀人案。原因很复杂，在西双版纳，卧底人员的保密措施做得非常好，再加上公安2各部门之间沟通不善，办案人员很容易就忽略了几起命案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受害人亲属均是人民警察，且是老鹰案件的卧底人员。
三直到几年后，刘歪嘴结束在西双版纳的卧底生涯，改了名换了姓，即将调往其他城市专攻刑侦，一位积案处的老师为他送行，在饭桌上同他讲述这个奇怪的案子，并告诉他这可能是一起报复杀人案，其中一个叫灵猴的卧底及其亲属可能有危险。
老师说，这个案子，有几个疑问。
第一，这个人是如何进入到受害人的家中？第二，他为何要切断受害人的大腿？第三，他将受害人反绑的时候，绳子打结的方式特别奇怪，世界上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刘歪嘴把惊讶咽进肚子里，他没有告诉老师，他就是灵猴。他也不能说。
他试着朝老师询问蚂蚁，大象和孔雀的近况，老刑警摆摆手说，你也干过卧底，难道不知道这是绝密？如今，这个当年的复仇者又出手了，除了制作十字架和稻草人，他的杀人手法和十年前如出一辙。
十年前，他像一个隐形人，潜入受害人家中，遇人杀人，遇佛杀佛，血流满地；十年后，他出现在鬼湖边，幽灵般潜入金泰熙的帐篷里，将其残忍杀害，再藏尸稻草人。
他为什么要杀金泰熙？这位中文都说不利索的年轻的韩国人和十年前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另一个更大的问题是：谁替老鹰来复仇？十年前的枪战中，老鹰及其妻子，部下全部身亡。刘歪嘴在老鹰身边潜伏多年，熬成心腹，早知他无法生育，所以无儿无女。那么，复仇者是谁？
是老鹰的鬼魂吗？还是老鹰根本就没有死？
老鹰死了，而且死得很惨。刘歪嘴亲眼看到，几十位持枪武警包围了他，火力全开，把他扫射得满身窟窿。
卓玛和七个小矮人一刘歪嘴回了一趟西双版纳，试图找到当年负责侦办那起入室连环杀人案的老刑警。
经多方打探，老刑警目前人不在版纳，而是在北京治病。刘歪嘴火速飞到北京，医院见到了老刑警，他已罹患胃癌，人生剩余光景已不多，刘歪嘴来得十分及时，再晚些时日，两人怕是见不上了。
刘歪嘴第一句话便是：老师，我就是灵猴。
病床上的老刑警似乎回光返照，他睁大眼睛，对刘歪嘴说：原来是你！我还以为你早被杀死了！
刘歪嘴：我没死，但是又有人被杀了，杀人手法和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老刑警：你觉得，灵猴和老鹰究竟谁更狡猾？
刘歪嘴：你的意思是说，老鹰的目标其实是我？
老刑警：当然是你。只是这些年，你隐姓埋名，究竟是谁认出了你？老鹰了知道你的行踪，怎么会放过你呢？
刘歪嘴：但是老鹰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老刑警：那就有另外一只鹰！
刘歪嘴：他如今在鬼湖杀人，为的就是要把我引出来，可是人海茫茫，我去哪里找他？
老刑警：不如重头看起。既然你就是灵猴，你不妨想一想，十年前，你，或者你的亲人是否曾经被人追杀过？又或许和凶手有过一面之缘？你看，这只神秘的复仇鹰其实并未对蚂蚁，大象和孔雀动手，反倒是杀掉了他们的爱人亲人，他这么做，分明是想让你们体会失掉亲人的苦痛。
而事实上，这种苦痛确实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所以，蚂蚁疯了，大象自杀了，孔雀走了，消失不见了。
一道闪电划过刘歪嘴的心脏。
十年前，刘歪嘴有没有经历过痛苦？
有！
谁让他痛苦？苏菲！
二十年前，老鹰的案子完结后，他很快又以卧底的身份投入下一个案子。就在这时，他遇到了苏菲，她是个女作家，浪漫又美丽，跟他遇到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他们坠入了爱河。
组织是有规定的，卧底不能谈恋爱。但年轻的他不管不顾，和苏菲照样爱得如痴如狂。然而，一个仲夏之夜，他和苏菲在河边逛夜市。苏菲喜欢玩具，他便在一个摊位前蹲下来为她挑选，许久，他起身，一转头，苏菲不见了。这时，他的手机来了一条信息，两个字：快跑！
他顾不上那么多，开始跑，头也不回地跑，直跑到跑不动为止，也就是那天，他的卧底身份识破了。苏菲从此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他猜想，她也许被毒贩抓住了，又或许她是毒贩安排在他身边的卧底，而最后他收到的“快跑”两个字，其实是她发的。她背叛了他，又救了他。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苏菲的消失，极有可能跟这个案子有关。
那个夏日的夜晚，在湄公河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苏菲是否看见了凶手？若是她的确遭遇了他，她又是如何逃脱他的魔掌？
要找到苏菲！
刘歪嘴起身，朝病床上的老刑警鞠了一躬：师父，谢谢你！
老刑警：快去吧！你若是抓了他，我也了了一桩心愿。只是你要当心！这个人可不好对付！
医院的时候，接到了西藏的电话。鬼湖边又发现了一个稻草人，里面是一具惨不忍睹的女尸。
凶手又动手了。
三前面提到，在无量山杀人案中，受害人王思蒙的儿子王志敏正是通过苏菲的介绍找到刘歪嘴，那桩四十年前的案子才得以侦破。如此，王志敏一定知道苏菲的下落。刘歪嘴拨通王志敏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王志敏去哪了？
刘歪嘴记性好，记得当年卷宗上王志敏家的地址，他联系上当地派出所的同事，请他们帮忙寻找王志敏。
昆明的同事很快传来消息。王志敏死了。十天前，他和一群驴友去新疆探险罗布泊，遭遇车祸，不幸身亡。
王志敏是刘歪嘴寻找苏菲的唯一线索。而今，这线索断在了罗布泊。
一筹莫展的刘歪嘴忽然想起一件事。无量山的案子破了之后，王志敏跟相恋多年的女友结了婚，还给刘歪嘴发来电子请帖。无奈那段日子刘歪嘴十分忙碌，无暇参加这对新人的婚礼。他匆忙找出那张请帖，新娘的名字叫王薇薇。
刘歪嘴决定亲自前往昆明，寻找王薇薇。
王薇薇正在王志敏的家中照料她伤心欲绝的婆婆。
刘歪嘴：对不起，这个时候来找你，不太合适。你是否认识一个叫苏菲的女人？
王薇薇：苏菲是谁？
刘歪嘴：苏菲是你丈夫生前的好友，他父亲的那件案子，正是通过苏菲找到了我，而后才得以侦破。
王薇薇：是有这么个女人，不过她不叫苏菲，而是叫卓玛。刘歪嘴：卓玛？
王薇薇：是的，叫卓玛，在西藏，是个藏族女人。
刘歪嘴：你是否知道这个叫卓玛的女人具体在西藏的什么地方？
王薇薇：我和王志敏完婚之后，曾经去过西藏，拜访过她。如果她没有搬家，你应该很容易找到她。
他找到她了。他的苏菲早已经不叫苏菲，她有了个藏族名字，叫卓玛。眼前的女人身着藏袍，头发里躲着些细细的粉尘，曾经白皙的脸庞已被高原的太阳晒成了小麦色，大风刮红了她的颧骨。她太瘦了，瘦得嘴巴竟然也显得有些突出。
尽管如此，她依然是个面容清秀的卓玛，眉眼之间依然是当年苏菲的美丽。
正当他二人面面相觑，从屋外跑进一群小孩子，一眼望过去，最大的也不过几岁的模样。他数了数，七个！和她站在一起，活脱脱的“卓玛和七个小矮人”。
七个孩子围着她，扯着她的衣角，叫她：阿妈！
她已经生了七个孩子！天啊！
孩子们嗷嗷叫：阿妈！饿了！饿死了！要吃饭！
她始终低着眉眼，不敢看他，只替他倒了一杯酥油茶，让他先坐着，便进厨房去忙了。
小孩子围着他转，问他是谁，来干嘛？他回答，来看一位老朋友。
他问小孩子，你们的阿爸呢？小孩子回答，去草原挣钱了，回来带好吃的！
她忙到夜幕降临，又一个挨一个哄着七个小孩子睡下，累得不成样子。真是一位操劳的母亲。他一直等到她忙完，本想张口问她，却又开不了口，只说了一句：睡吧！
刘歪嘴转身进了一间客房，担心母子的安全，他特意没有将门反锁。
睡到半夜，他似乎听到门口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是门锁转动的声音。他从床上坐起，厉声喊道：谁在门外？！
声音消失了，死一样地静寂。又过了一会儿，卓玛答了话：是我！
卓玛拿着毛毯走了进来，说，高原夜晚特别冷，多盖着些！
刘歪嘴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只是这剩余的夜，他再也睡不踏实，索性爬起来抽烟，房间里有些闷，他打开窗户，一阵冷风将烟雾吹得七零八落。次日一早，卓玛正准备出门买些吃的，刘歪嘴拦住了她。
刘歪嘴：苏菲···
卓玛：不要叫我苏菲，我有名字，我叫卓玛。
刘歪嘴：我不管你是苏菲还是卓玛，你都要告诉我十年前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卓玛躲闪：过去的事情不要提了，我都不记得了。
刘歪嘴：你在隐瞒！你为什么突然不告而别？你是不是看见凶手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凶手最近又开始杀人了，杀了两个了！你看见他了对不对，你告诉我他长得什么样子？你到底在怕什么？
听见凶手又开始杀人，她的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而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眼泪汩汩流出。
卓玛：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刘歪嘴：苏菲，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请你全部告诉我！
卓玛：告诉你有什么用？我的生活再也回不到从前！十年了，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我？
刘歪嘴：十年前，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背叛我了！我一边找你，却又不敢找你，我想找到你，可也怕找到你！
卓玛：当初明明是你不要我了！
两个人哭成一团。
三刘歪嘴：好，我们从十年前说起，把这十年说清楚。
卓玛：我了解你的性格，你想知道的事情，不得真相誓不罢休。既然你找也找来了，我就统统告诉你。
十年前的夏日夜晚，湄公河边，人群熙攘。刘歪嘴和苏菲手挽着手逛夜市。苏菲喜欢玩具，刘歪嘴就蹲下身来帮她挑选，而此时的苏菲，走到不远处，看一件漂亮的长裙。
正在这时，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走过来，对她说：“阿姨，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呢，我怕走夜路。”苏菲瞧了瞧刘歪嘴，还在认真地选礼物呢，反正又不远，几步路，不如先送小朋友回家。苏菲心想。
小男孩牵着苏菲的手，拐进一条黑暗的小巷子，上了一座吊脚楼，家里空无一人。
苏菲：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他们都不在家。
小男孩替苏菲倒了杯水。
小男孩：阿姨，喝杯水再走啊！
苏菲：不喝了，有人在等我。
小男孩：你喝了水再走嘛！你送我回来，就当表示感谢啦。
眼前的小男孩着实可爱，她端起水仰头喝了。该走了。她起身，可却浑身酥软，很快便不省人事。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密室里。她被脱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她想遮掩，却发现手脚被铁链牢牢拴住。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那个小男孩，一边喝着红酒一边朝她投来不怀好意的眼神，两人目光相遇后，他的眼神又变得冷峻凶狠。
小男孩：我本想杀了你，可我真是下不了手。你太漂亮了，你的身体太美了。
苏菲：你是谁？
小男孩：你可以叫我小鹰。我的父亲叫老鹰。因为一个叫灵猴的人背叛了他，他没了命。我是来替父亲报仇的。
苏菲：谁是灵猴？
小鹰：就是昨天晚上跟你在一起的男人啊！
苏菲：那你为什么要绑架我？
小鹰：因为他害死了我的家人，所以我也要夺走他的爱人。打个比方来说，你偷了我的钱，我不会打你骂你，更不会报警抓你，我也会偷偷拿走你的钱，让你尝尝这滋味。这种感觉真的好奇妙！
苏菲：你看上去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你怎么报仇？
小鹰仰天大笑：哈哈哈，几岁？是几十岁！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快三十岁了！
苏菲：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小鹰：为什么不可能？你一定见过侏儒，对吧？但我和他们不同的是，我不近长不高，我也不会变老，我有不老症，我的脸，永远只有五六岁！我是个怪物，但我的父母不嫌弃我，他们偷偷将我送到国外，供我读书，让我治疗。人人都以为我父母无儿无女，谁又知道他们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多么好的父母啊，就这么被灵猴害死了！
苏菲：你想怎么样？
小鹰将手中的红酒杯狠力扔在地上，玻璃碎渣飞溅。
小鹰：废话！当然是要报仇！
苏菲：你打算杀了我？
小鹰：我不杀你！你太好看了！我舍不得！我要占有你，享用你！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小鹰虽然有张不老童颜，而身体的发育程度却已是成人。他强暴了苏菲。
四他一直将苏菲囚禁在地下室里，做他的性奴。
不见天日的苏菲日日等着刘歪嘴来救他，等啊等，怎么也等不到，却等得自己怀上了小鹰的孩子。
苏菲尝到了绝望的滋味，感觉有一双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知道肚子里的，是恶魔的孩子，是小恶魔，她在地下室上蹿下跳，满地打滚，不吃不喝，想让孩子落下来，可肚子还是一天天大起来。
生下第一个孩子后，小鹰将苏菲手脚的铁链解开，她可以在地下室里自由活动。很快，苏菲又怀孕了，第二个孩子出生后，她彻底赢得了小鹰的信任，离开了地下室。
她早已经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他们像世间所有的夫妻一样过起了生活。小鹰在国外呆过很长时间，非常浪漫，他给她读诗，给她梳头发，每天都给她买一条好看的花裙子。
第三个孩子出生之后，他们举家搬到了西藏。小鹰说，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要给你读一首仓央嘉措的诗，然后牵着你的手，像那些藏民一样，在布达拉宫脚下转上一圈。
就这样，她跟小鹰生下了七个孩子。最大的今年已经九岁，可看上去还是四五岁的模样，他们全都患有不老症！
到这里，在犯罪心理学上，苏菲已经成了个彻彻底底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有了孩子的牵挂，她这一辈子很难再离开小鹰。苏菲觉得，人各有命，为什么不认了呢？
认了命的苏菲已经成了藏族女人卓玛，卓玛是小鹰的妻子，一个普通而自由的妻子。她甚至外出工作过一段时间，由此结识了王志敏。
频繁地怀孕，让她最终回归家庭主妇的生活。她和一些曾经的工作伙伴还保持着电子邮件来往，不时问候。
去年初夏时分，王志敏在邮件里向她讲述无法找到父亲的痛苦，她便给他回了封邮件，让他去腾冲的别墅找一位姓刘的警官。她很想帮助王志敏，而她这一生只认识刘歪嘴一个警察。一时粗心，她没有删除邮件。
正因如此，小鹰知道当年的灵猴如今便是大名鼎鼎的神探刘歪嘴。
他搁浅了多年的杀心，像条鱼一样翻腾着。
他要杀了林若秋，杀了更多无辜的人，让他抓不到他，让他自责失落惨败，最终崩溃。
五刘歪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十年前的那个夜晚，苏菲落入魔掌。那条“快跑”短信，极有可能是组织上发来的指示，而他卧底身份的暴露，也同苏菲没有关系。
两件事情的交织，让刘歪嘴错过了寻找苏菲的最佳时机。
刘歪嘴：走！苏菲！现在走不迟！
刘歪嘴起身，扯着卓玛的胳膊，想把她带走，卓玛挣扎着拒绝，流着泪摆手。
忽然，七个孩子冲了上来，他们抱着卓玛的腿，叫着：阿妈，不要走！
最大的孩子用仇恨的眼神盯着刘歪嘴，恶狠狠地说：昨天晚上就该杀了你！
原来，昨晚刘歪嘴最早听见的动静，其实是大儿子。他在父亲的指示下，打算乘着刘歪嘴睡着的时候杀了他。
卓玛怎么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呢？她一夜没睡，猫一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无声无息。看见大儿子手持一把锋利的藏刀，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刘歪嘴的门口，她气愤地走过去，一把将他提起，扔在床上。
刘歪嘴的脚底升起一股寒气，这是一群活脱脱的小恶魔！
卓玛：你走吧！我早已经不是苏菲！你该救的人也不是我！你难道不明白，你如今爱谁，小鹰就会毁了谁！
刘歪嘴：你是说林若秋吗？
卓玛：是的！
林若秋！几个月前不告而别的林若秋，如今在哪，是否已经落入小鹰的魔掌？一面是苏菲，另一面是林若秋，他的心撕扯着，挣扎着。
刘歪嘴一咬牙，出了门，边走边说：苏菲！你等我！你等我回来！
抓不住的罪犯一刘歪嘴找到老同学扎堆，急急地说，你帮我查一个人，她叫林若秋，我必须马上找到她！
扎堆：你疯啦！偌大的中国有无数个林若秋，你要找哪一个？
刘歪嘴：她是香港人，二十五岁左右，长期在大陆流浪，应该有过开房信息，你赶快查！
扎堆：这么急，难不成跟鬼湖的杀人案有关吗？
刘歪嘴：是的，找到她就找到了凶手！
扎堆：好！
林若秋几个月前的确来了拉萨，一直住在大昭寺附近的一家客栈。
刘歪嘴奔赴客栈，向老板询问林若秋的下落。
客栈老板：她昨晚退房了。
刘歪嘴：去哪了？
客栈老板；听说去鬼湖了，说是要去写生。林小姐住在我这里好几个月了，跟着一位画僧学唐卡。她长得非常漂亮，画画得特别棒，真是个才貌双全的姑娘。刘歪嘴：她是一个人去的鬼湖吗？
客栈老板：噢，还有一个小孩子，看起来也才不过几岁左右，穿一身藏袍，像是个藏族孩子。林小姐说，这是她认的干弟弟。他们一起走的。
那根本不是什么小孩子，而是已经年近四十的小鹰！患了不老症的小鹰，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十分招人喜爱，会让所有的人放下警惕心。
正因为如此，在十年前的西双版纳，小鹰装作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童，博取受害者的同情，轻易地就登门入室，不仅仅和受害人共处一室，甚至同床共枕，趁其熟睡时将其杀害。十年后，他在路上拦住了前往鬼湖的游客，上了他们的车，进了他们的帐篷，再在鬼湖边同十年前如出一辙的方法杀人。
林若秋很危险！
现在，小鹰和林若秋一定到了鬼湖，他已没有时间再去苦苦寻找。
刘歪嘴把心一横，折回卓玛家中，一把拎起那个昨晚要杀死他的大儿子，拖着他往外走。卓玛冲了出来，同他撕扯孩子，而其他的小矮人们也冲了上来，扑在他身上，抓的抓，咬的咬，同他搏斗！
刘歪嘴朝天放了一枪，众人吓退。
刘歪嘴对卓玛：告诉小鹰，只要他不伤害林若秋，我就不会伤害他儿子！我在鬼湖边等他！
刘歪嘴将小鹰的大儿子小小鹰带上车，绑在副驾驶上，驱车赶往鬼湖。到达鬼湖边的时候，已是凌晨。他面朝鬼湖，等待对手的到来。
小小鹰：你永远斗不过我爸爸的，一位圣僧说过，我爸爸有不老症，他会长生不老的。
刘歪嘴：邪不胜正，我一定会抓住他！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太阳尚在雪山背后，正缓缓升起，将雪山勾勒出黄色的边际。
二小鹰果真出现了。他身穿藏袍，脸圆圆的，可爱纯真，根本看不出四十岁的年纪。
小鹰一眼便看到了被绑在副驾驶上的儿子。
他一步步朝刘歪嘴走来，同满脸杀气的刘歪嘴相比，他倒是满脸孩童的天真。
小鹰：灵猴，我们好好谈谈嘛！
刘歪嘴恨得咬牙切齿，他将枪上了镗，指着小鹰，吼道：林若秋呢！
小鹰竟然笑了：她好着呢！
刘歪嘴：她在哪里？
小鹰：你很快就会见到她了！
刘歪嘴并不知道，小鹰是在拖延时间。
小鹰：我来跟你说说我是怎么杀了那些人，你一定很感兴趣。其实啊，那些人死的很安详，对不对？你想想看，在甜美的梦中呢！而且他们一定对自己特别满意，毕竟他们死之前收养过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孩，他们都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大善事，足够抵消他们一辈子的罪孽了，对不对？
刘歪嘴：住嘴！跟我去警局，跟警察说！
小鹰并不想停止，他打算彻底激怒刘歪嘴。
小鹰：我为什么要砍断他们的双腿呢？谁让他们长那么高，多难看啊，对不对？我又为什么要在鬼湖杀人呢？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鬼湖旁边就是圣湖，他们原本是连在一起的，却终是一正一邪。就像这世间，有正义就有邪恶，有你，就有我！我特意选在这里杀人，就为了告诉你，邪恶是伟大的，光荣的！你说呢，灵猴？
刘歪嘴的火彻底被点燃：我现在就杀了你！
小鹰：你可不能这么做，真这么做，你不也成了恶魔了？
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小鹰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小鹰：你看看，谁来了。
是林若秋。还有一些藏民。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从雪山背后跳了出来，光线十分刺眼，晃得刘歪嘴有些看不清。
林若秋叫着：刘歪嘴，你放下枪！
几位高大结实的藏民也大声地说着藏语，满脸怒气。原来，这些日子，小鹰故伎重演，扮演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童，一直潜伏在鬼湖边作案，同时被好心的藏民收养，他们早已将小鹰当成自己的同胞。任谁也不能欺负自己的同胞！
小鹰：林姐姐，救我！这个人要杀我！
林若秋一把抱起小鹰，将他揽入怀里。刘歪嘴依然端着枪指着小鹰，大声喊道：“小林，你放下他，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小鹰突然哭起来：林姐姐，他疯了！我不认识他！
林若秋：什么杀人的魔鬼，他不过是个小孩子，他怎么杀人，拿什么杀人！
藏民们被彻底激怒了。一位高大的藏民端起猎枪，拉响枪栓，指着刘歪嘴。藏民的猎枪可不是好惹的，在这草原上，是无敌的。
刘歪嘴这才明白，一场冲突已经起来，如果再僵持下去，他会彻底激怒眼前的藏民。藏族人一向骁勇善斗，为了同胞更是不顾一切。若是双方火拼，只会两败俱伤，他要是死了，就没有人能指证小鹰，林若秋就彻底陷入危险中，苏菲也再不会得到解救。
小鹰这是在借刀杀人。
刘歪嘴扔了枪，缓缓举起双手。藏民一拥而上，将刘歪嘴给结结实实地绑了，扛回了牧区，扔进帐篷里。
藏民们围成个圈，商量着要不要报警，好给刘歪嘴一个教训。刘歪嘴一听，叫嚷着：好！快报警！叫警察来！
而此时林若秋和小鹰却不让报警。
林若秋：刘歪嘴，你疯了！你在藏区擅自拔枪，还起了冲突，要是报了警，你这警察还当不当了？
小鹰自然是不愿意见到警察的。
小鹰：就饶过这个疯子吧！
藏民们最终决定不报警。刘歪嘴还在叫嚷着挣扎着，藏民们嫌他烦，狠狠地踢了他几脚，让他老实些安静些。
三到了晚上，藏民升起篝火烤肉，一边喝酒一边跳舞。刘歪嘴依然被绑在帐篷里。
林若秋送来些肉，刘歪嘴不肯吃。
他有些急：小林！你太糊涂！你怎么连我都不信呢！你快把绳子给我解开！
林若秋：刘歪嘴，你怎么了？你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吗？你再这么捣乱，藏民真的会杀了你！他们喝了酒，天王老子也不认！
林若秋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刘歪嘴：好，我不闹，你把绳子给我解开，我慢慢跟你说。
林若秋：什么事等不到明天？明天再解。
林若秋也气了。她摇了摇头，端着肉走了。
众人都睡去了，藏民的呼噜打得震天响。刘歪嘴怎么能睡得着呢？他在盘算着明天怎么将小鹰抓住。
而此时，小鹰父子已经准备了一匹马，打算在深夜里潜逃。
临行前，他们来到刘歪嘴的帐篷里，小鹰嬉笑着，用一团臭袜子堵住了刘歪嘴的口，拍了拍他的脸，啐了口浓痰。
小鹰：我要走了。灵猴，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像这样，用一把锋利的藏刀，割开你的喉咙，血马上就会喷出来！
小鹰做了个割喉的姿势挑衅。
小鹰：所以，你承不承认这一把你输了？你的命都是我留的！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不杀你，因为我舍不得杀你啊，因为你真的好聪明，杀了你我就没有对手了！我得留着你的命，和你慢慢儿玩！
小小鹰已经上了马，在马背上等待，随时出发。
小鹰：灵猴，我要走了，临走前，我必须跟你说，你找的女人都又漂亮又善良，你喜欢的我也喜欢，总有一天，那个姓林的，也是我的！哈哈哈，灵猴，后会有期！
刘歪嘴眼睁睁地看着父子俩上了马，一拍马屁股，跑远了。什么叫束手无策，这就是。刘歪嘴渐渐听得，马蹄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而远处隐约传来阵阵细碎的驼铃声，草原上起了些蓝紫色的烟雾。
四次日清晨，刘歪嘴被松了绑，重获自由。他来不及向林若秋询问这几个月她到底去了哪里，又是如何遇到的小鹰，更来不及向林若秋解释，他昨天为何会拿枪指着一个小孩子，他只是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到卓玛家。
当他狂奔到卓玛家时，什么都不见了。卓玛和孩子，都不见了。
她没有等他。刘歪嘴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昨天晚上，若不是卓玛苦苦哀求，小鹰早就已经取了他和林若秋的性命。他的确输了，输得真惨。他沮丧极了。
他走上街头，街角有个卖乌龟的女人，长得也颇像乌龟。她头戴色彩艳丽的头巾，抽一种劣质的香烟，手指粗糙，牙齿被香烟熏得澄黄。
她叫住刘歪嘴：喂！你买我一只乌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刘歪嘴买了一只。
她说：街角住的那位漂亮的卓玛，她生的七个孩子，都长不高。
刘歪嘴又买了一只。
她说：昨天晚上，她带着小矮人们跑到尼泊尔去了。我问她回不回来了？她说，不回来了。可那些小矮人说，要回来的。尼泊尔你知道在哪里吗？在那里！
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刘歪嘴望向远处，除了连绵不断的雪山，什么也没有。小鹰当然会回来的。
正午的烈日刺得人睁不开眼。刘歪嘴抽完了一根烟，用力丢掉烟头，用脚碾灭。他心里想的是，别说是尼珀尔，就是海角天涯，我也会亲手捉住你！
毫无疑问，小鹰是刘歪嘴警探生涯中最强劲的对手。小鹰之于刘歪嘴，正像莫里亚蒂教授之于福尔摩斯。
而他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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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云南恶童
图片作者:山本タカ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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