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驿作家档案》(成都市龙泉驿区政协文史委、区文联/编,四川文艺出版社年9月版)选登(3)
蒋蓝:诗性文本写作与首倡踪迹史
一、〖个照〗
二、〖简介〗
蒋蓝(.8—),生于自贡市自流井区,年定居龙泉驿区。诗人、散文家、思想随笔作家、田野考察者。朱自清散文奖、人民文学奖、中国报人散文奖、西部文学奖、中国新闻奖副刊金奖、四川文学奖、布老虎散文奖得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文艺传播促进会副会长,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东方出版社签约作家。已出版《媚骨之书》《梼杌之书》《霜语》《一个晚清提督的踪迹史》《极端植物笔记》《倒读与反写》等文学、文化专著30余部,逾万字。多本著作入选年度中国好书榜。曾任《青年作家》月刊主笔、主编,现供职成都日报社。
三、〖年表〗
年8月,出生于川南丘陵中的盐都自贡市。
年阅读革命文艺。《少年文艺》《儿童文学》是喜爱的读品。
年考入蜀光中学。因为一篇作文被全校批评,我的检讨书上了自贡人民广播电
台,成为了平生发表的第一篇作品;罗姓班主任因此荣登优秀教师之列。
年高中毕业,高考失利。在家读书。
年参加自贡市的文学活动。结识李加建、王志杰等诗人。
年创立铅印《天狼诗报》三期。结识尚仲敏、蓝马、周伦佑、张新泉等诗人。
年在《萌芽》《飞天》《青春》《青年文学》《诗刊》《诗歌报》《诗神》《四
川日报》《新闻出版报》《拉萨晚报》等报刊发表诗作。
年四川广播电视大学(大专)汉语言专业毕业。
年在北京、成都等地参加诗歌活动多次。
年与作家王锐合作,由贵州民族出版社出版诗集《岩石中的声音》,印数
册,收录早期诗作50首。
年与王锐联袂主编《青年诗人诗史》,印数册,贵州民族出版社。
年停薪留职。在四川省社科联华夏经济研究所担任副所长。编辑报刊、图书多
种。出版诗歌朗诵磁带《阳光》《星空》,收录诗歌20首,套,由中
国和平音像出版社出版发行。
年加入四川省作家协会。
年出版个人诗集《诗歌笔记》,印数册,成都出版社。出版报告文学集《生
命的大智慧》,印数册,中国文联出版公司。
年定居龙泉驿区,持龙泉驿户口至今。居家写作。加盟后非非写作。
年出版随笔《生存智慧》,印数1万册,四川文艺出版社。
年出版散文、生活随笔8部,万字,由上海远东出版社出版,印数套;
另外完成思想随笔30万字。
年完成诗歌50首;散文、随笔50万字。
年出任《成都晚报》副刊编辑。《有关警报的发声史》获得春风文艺出版社颁
发的第二届布老虎散文奖(两人获奖)。同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随笔《玄
学兽》《哲学兽》共计40万字,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印数套。
年担任《青年作家》编辑。
年5部专著由重庆出版社出版,印数—册。
年《复仇之书》由成都时代出版社出版,印数册。担任文旅集团《热道》
杂志编辑部主任。
年《春熙路史记》由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印数册。担任《青年作家》主
笔。调入《成都日报》副刊部,担任访谈记者。担任非马美术馆文化、学术
顾问。
年《流沙叙事》获得《西部》文学奖。
年《在繁体字的迷宫》获得《人民文学》散文奖。《大鹰之死》获得中国新闻
奖副刊金奖。
年与东方出版社签约16卷“蒋蓝作品系列”,共计万字。目前已经出版6
卷。30万字非虚构作品《一个晚清提督的踪迹史》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首印册。2月,兼任《四川文学》栏目主持人、编辑。
年非虚构散文《一个晚清提督的踪迹史》获得第八届四川文学奖。入选年
一百家出版社评选出的“中国好书榜”(社科类),名列73位。8月,个人
诗集《霜语》由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收录诗歌首。11月,《从鲁
迅纪念馆到梅轩》获得《美文》与《西安晚报》主评的第四届中国报人散文
奖。11月,《一个晚清提督的踪迹史》获得云南省优秀出版物奖。
年1月,《梼杌之书》获得四川散文学会主评的四川散文奖。3月,《蓝出泪水》
获得四川省报纸副刊一等奖;前后多次获得一等奖。4月,东方出版社《蒋
蓝作品系列》以及《极端植物笔记》《一个晚清提督的踪迹史》获得《人民
文学》与扬州市主评的中国散文专项最高奖——朱自清散文奖。
四、〖部分代表作〗
(一)诗歌
如何从虚空里取出一把刀
天籁没有声音
树的耳朵听得见
乌鸦的耳朵听得见
豹子的耳朵更听得见
我和你听不见
从万物竖起的耳朵上
知道天籁一步一步来了
我只能听到一些平常之声
从树梢从草地从水面
从你丝绸的叫喊中
声音把我内心的斧头大卸八块
铁、白亮的刃、木柄和缠绕的灵
声音把我的仇恨与悔意
我的骨头我的肉一点点磨成香灰
我提前看见自己成为骨灰的时辰
那些声音吹气如兰
我被一点点重新塑造
我是粮食我是眼泪我是墨汁
我还是我,你是我的女人
我随时可以从虚空中取出一把刀
但也可以取出一匹照亮殿堂的红绸
你只能学会火中取栗
还应该学习从火中取焰
如同从黑夜取走纯黑
然后为黑暗昭雪
我和你听不到天籁
但能够在声音里死去活来
是多么不易啊
(二)散文
月光下的刻痕和沥青
人到中年了,蓦然发现,自己与流行歌曲已经绝缘多年。以前开车时偶尔还跟着CD哼一哼,后来觉得跟着唱也感动不了空气,听也懒得听。耳根清净,我开车从不出事。
前几天开长途车,疲倦得很,终于找出一张苏芮的CD,是《一样的月光》。这是年台湾电影《搭错车》的主题曲。说实话,我对流行歌曲的理解能力差不多就是年代的,特低。我的青春和苏芮、蔡琴、姜育恒、齐秦等人的嗓音,一直就停在那个年代。歌星也在与时俱进,让我停滞在原地,并坚持把他们盘桓不去的嗓音想象成冬季的梅花——树枝遁走了,把花弃在空气里。好在还有月光把它们照定,才不至于在泥淖里坠毁。
“一样的月光,一样的照着新店溪。一样的冬天,一样的下着冰冷的雨。一样的尘埃,一样的在风中堆积……”吴念真、罗大佑的歌词,像种子吸吮糖水,我能听见植物灌浆的声音。汽车在沥青盘山路上穿行,让我想起苏芮的激情,正在穿越她日益凸凹丰腴的腰身,使她在革命中返回到那个有型的年代。
是的,有一些脸庞在眼前晃动。我已经回想不起曾经的女人,与我在月光下的一切邂逅与分歧。总之她们与我在月光下发生的事情,都镀上了一层银子,往事被反照高高抛起,让人看不真切。我也不愿意深入镜子去徒劳地一探究竟。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自然也不要去打破镜子。但隐隐绰绰的,也有些莫名其妙,我看到了月光下的父亲,他枯瘦如柴,在可怕地变形!
恍记得是自己七八岁的样子,是自贡滏溪河边的一个中秋之夜,我被寒冷惊醒。父亲与我同盖一床被子,不知为什么,也许是一种下意识,他把被子裹得紧紧的。他睡得很香,有轻微的鼻息声。我躺着没动,安静的氛围似乎有一种放大效应,我看见月亮比平常更大、更低,镜子一样镶满了窗户,让玻璃在这明丽的低照中软化,因此,月光毫无遮拦地堆积在床头,我可以清晰地看见父亲的睫毛,蚊子一样,微颤。窗外的竹林,被河风拂动,哗哗哗,把月光摇晃成一地的碎银。
在我幼年,父亲就带我参加各种体育锻炼,他每天下午下班后,就来到东兴寺小学的操场上等候我。全校没有哪一个娃娃的父母这样做,反正父亲坚持来,也跟学校的体育老师成了熟人,他指导我,也指导同学。他非常消瘦,甚至因此成为了同学取笑我的一个理由。但父亲似乎从没有察觉到这些,他坚持每天来,下雨了就让我在屋檐下做“虎卧撑”或“仰卧起坐”,个一组。没有任何奖励,连一杯水、一根冰棍也没有,浑身大汗再跟着父亲回家……
想到此,我觉得很冷,脚趾没有什么感觉,但有一种刺痛。我试着拉被子,但拉不动。我是不想用力太大了,惊醒父亲。我又拉了几次,没有成功。当时我想,就是把父亲惊醒了他也不会骂我,但我不想惊醒他。
我把双腿举起来,做了十几次,呼吸一粗,父亲说话了:“做早操的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他把被子一掀,将我盖住。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父亲察觉了,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没什么,我睡了。
听见父亲的呼吸逐渐均匀了,我又睁开眼晴,月光堆满了床,把我和父亲浮起来,如果不是窗棂挡住,我们会飘出去。我还看见父亲有几根白头发,就像镜子的裂纹,稍一挪动,裂纹立即愈合,藏匿在这一片无垢的时光深处。
估计差不多了,我摸索着起床,穿上胶鞋,慢跑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从东兴寺大街、解放桥到沙湾。由于没有睡好,觉得有些头晕。川南多丘陵,气候有些特点,月光之夜总有一层薄薄的雾霭铺在地上,伴随月光的倾斜,月在西天融化,雾霭越升越高,最后把我笼罩在雾气中,像一个失去方向的影子武士。
年代,东兴寺一带周边没有正规的体育场,我一直是沿着公路跑步。从东兴寺到王爷庙。为准确计算距离,身为工程师的父亲有一把2米的钢卷尺,他和姐姐就2米2米地测量,再用一根锯条在路肩上锯出一个口子,一直测量出2公里的准确长度。我记得最后的终点那里,锯出的是深深的双线,即使在昏暗的路灯下也清晰可辨。2公里的终点是龙凤山山麓,斜斜的岩石面,镌刻有冯玉祥将军年7月15日来自贡市举行爱国献金运动时所题写的“还我河山”四个隶书大字。父亲曾经说,冯玉祥当时住地自贡市盐务管理局宿舍(北院,即今中共自贡市市委所在地)写下的,那里是我爷爷蒋公肃之后来在盐务管理局工作时的办公室。
我开始锻炼耐力,风雨无阻,一直跑到了初中阶段。我坚持跑步10年的结果,是意志由此变得非常强韧,这种益处,也只有人到中年时才体会得到。父亲用钢卷尺测量出来的这段2公里的准确距离,成为了我人生的第一阶段踪迹史。十几年后,城市道路改造,这些锯有刻痕的路肩砂岩连同铺路石板被一并拆除了。
这段月光小事,我没有对父亲讲过,他已逝世几年了。如果以前我就写出来,不知道他看后有何感想。转念一想,父亲在世时,我恐怕也写不出来。往事连同月光,盐都自贡以及那幢被照彻的“东兴寺街65号”平房,像雾一样,都在蒸发……现在,我眼前摊开在公路上的月色,足以把沥青溶化,与苏芮的月光流水完全不同。
读到梅特林克的一句话:“失去所爱的人时我们之所以流下最痛苦的泪水,是因为我们回忆起爱得不够的时候。”也许,说的就是我。
五、〖评述〗
冷酷的文字与内心的热度
□祝勇
我相信,蒋蓝这个名字,对绝大多数读者来说是陌生的。这并非蒋蓝的苦恼,而是表明了中国文化的困境,在目前中国语境下,一个人的写作水准与他的影响力呈反比,已经成了一条铁律。以“文化口红”制造者、电视名人、网络写手为主力的庸俗文化集团,已经在文化传播方面占得先机,取得决定性胜利,但即使在这样的“大好形势”下,我们仍然不能忽略一个常识:那些将现实利益奉为最高真理的文化商人,无法承担一个知识分子所应当承担的使命,无论他们怎样身手不凡,在文化市场上翻云覆雨,但是,除了制造产值和利润以外,他们再也不能干别的了,在理想建构和文化(文学)建设方面,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如果我们对此抱有幻想,那错误的就不再是他们,而是我们。时代的献媚者不可能是一个富于理性的写作者,而对于一个丧失理性的写作者,我们是无法信赖的——我们首先对他们写作的真诚性与真实性持怀疑态度,其次,我们对他们的文本创造力不抱奢望。
蒋蓝是中国目前文化语境下一位不可多得的写作者。他生存于底层而写作,但他并不因此而丧失观察和批判社会的热情,相反,他因此而获得了更加强大的动力。在我眼中,他首先是一个拥有热情、力量的人,我相信蒋蓝的内心中拥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来应付生命中的困局,而个人的困局,从不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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