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新思索诗歌新江湖时事新锐评
白山青黑水长
□红雪
1开篇
山领着水水拥着山跑死烈马的田
高不过一万棵树的天流云是多余的
被大风抬着的四季节气是多情的
一只燕子就把春天衔到屋檐下
一枚雪花就打开了村庄的灯盏
受孕的大地勃发草帽的慈祥
时间之水葱茏万物向上的精脉
蜜蜂在劳动中体味快感
紫丁香谢幕留下干净的香
东风压倒西风风声都是有讲究的
一些新词儿在大江中漂洗
一些旧话在时间深处蔓延
渔歌唱晚稻子弯腰的十月
被隆隆行进的收割机收编
大雾锁城高粱的火焰若隐若现
该结束的结束了该开始的开始了
露水湿了喉结花粉迷了双眼
2森林
离我近的是钢筋的阴谋离我远的是森林
离我远的是晴朗的诗篇离我近的是木板
妄想捅破天的楼房喧嚣着重金属的铿锵
商业的秋波转眼俘获低处的叫卖
市场如此之大装得下所有的叹息和浪笑
听那松吼虎啸蓦然冲出了耳鼓
眼里是前赴后继的火火中取栗
脚下是赖着不走的水水滴石穿
大兴安挽着小兴安青色的长白张望张广才
红松偎依着老榆树柳条通抱着樱桃林
棕熊狍子马鹿……野猪正在举行最后的狂欢
挺进挺进血肉之身拱破水银柱的冰点
茂密的凛冽剑戟一样挺立在群山之巅
请打开木制的门窗放山的体香进来
请走上木制的桥梁一泓山溪被粉蝶献媚
苦苦坚守的白桦林一代一代的守山人
他们她们在雪线步步为营的宗教里闭关
3村庄
炊烟慢慢爬高声声狗吠咬疼寂寥的民俗
大风席卷村庄进城的男人迟迟没有消息
旧时的村口豢养着野马群的腾跃
小木匠老画匠在炕琴上留下大段悬念
吹破天穹的唢呐是高调的抒情
送祖母入土村西的坟场一天天扩容
迎表嫂进堂羞答答的盖头红了村庄
二人转在胶皮轱辘大车上开场
盖房垒墙种树……安放父亲的念想
一窝啄食的雏鸡鲜活了干枯的日子
锡壶煨在火盆里把平淡的光阴坐实
一泓清冽流过村庄羊群爬上山岗
不咸不淡的时间在园子里周而复始
母亲俯下身子深情地亲吻撒欢的土豆花
轱辘吱呀吱呀地唱姐姐挑水扭着腰身
节日高高的调门在家长里短里探出头
禾的舞蹈禾的忸怩在中秋堆起浩大的月光
腊梅开花红灯登高祝福的祷辞贴满门楣
闲话打下伏笔三绕两绕就绕过了篱笆墙
红红火火的年俗版本从年猪的叫喊中潦草
4水
村前有条大河村后有条大江
跟着水走一声声号子喊得溪流活蹦乱跳
穿跃地脉穿跃想象穿跃骨头
一江的风水缠绵一湖的月光如霜
涂抹远东的冷艳宣泄兴安的傲骨
八朵祥云在诺敏河畔的烽火里涅槃
高高耸立的碑林回响汪洋水声
松花江的脉搏激荡蜿蜒着不屈的踝骨
生命的水离不开死亡之水绕不过
潭深藏不住苦难一腔幽怨扎进了呼兰河
在水中洗净尘埃哪怕红尘依然盲从
在水中祈望落雪哪怕冰火依然交融
5地火
黑色的火焰黑色的畅想把命运托付黑色
这岩石下的玛瑙这大地心脏的拳头
风中花园铁质的坚韧时间潜流涌动
洪荒下的草哨吹响呼伦贝尔的马蹄声声
在深处长梦不醒一任黑蝴蝶镀上煤的品格
大地喷涌的血管石油的芬芳弥漫
新边塞诗在竖琴上闪着萤火虫似的光斑
化石的胎衣紧紧连接历史之河的脐带
人类的胃口开始蚕食铁树的果实
残败秋叶跌落春泥的暗香满足根的饥渴
让我们向渐行渐远的背影行个注目礼吧
八百米深处正有一场人性与兽性的厮杀
塔尖上的灯盏氤氲找油人不灭的魂魄
让我们靠近名词让我们追逐动词
在黑暗里感觉一束光的锋利
风钻与刹把绞车与大钳把死亡推远
从坚硬中抽出力量从雪花中提炼风暴
寒冬中的一尊火炉高速路上飞驰的车辆
孪生兄弟光的近亲同样的内涵与外延
6土地
铺展席卷这大风大浪原始的造型
虚火褪尽朴素的襁褓梦一样硕大悠长
大地你把我们轻轻拢在怀中
高耸山的乳房奔涌江河的乳汁
让历史的狼烟跨过十八个驿站的垛口
让神农之鸟飞腾在稼穑舞蹈的花冠
木犁在农谚里翻动大地之书
金属与森林联姻分娩一把镰刀一把锄头
它们是田垅间最好的道具
亿万双黑黑的手为黑黑的土地上妆卸妆
刈去狂妄的草字收获沉实的禾字把火点燃
7草原
精编的地毯是季节的油彩勾勒封面
马蹄的鼓点是草原之上优秀的舞步
沙场点兵弯弓在手射落多少飞翔的大雕
杜尔伯特这个吉祥的数字跑马占荒
酒碗里的月亮在头顶上飘
马背上的民歌小唱迅速凝结成漠漠长风
草长莺飞虚掩锈蚀斑斑的箭镞
朝圣之路在经幡缅怀的高地再造金身
我还要走多远我还能坚持多久
成群的牛羊从容地走向西天的祭坛
风筝飞上天空候鸟迁徙的慌乱
谁能无动于衷游弋来去像由生到死
总是走不完脚下的苜蓿总是明日黄花
大地本身就是破碎的破碎后圆满
翅膀弥补裂谷雷电焊接天空
金色的长调呼唤远天飘飞的经幡
草哨的红绸草潮的柔发马头琴的肋骨
浩波烟淼的巨浪让我的坐骑陷入大雾之中
8血脉
语言有各自的版本音乐有共同的娘亲
血总是红的它由低压转为高压
喷泉一样的浇灌生命蓊郁作响的引擎
让我们快步进入掌心分割的图画
被阳光蛰疼的眼神深深的情感不肯坠落
羊皮筏子鱼皮铠甲赫哲人是水中的鹰隼
叼走弓箭与钢叉天问的怒发勃起雄健
白马下山神的暗示君临女真人的营帐
金达莱的微笑歌舞布拉吉的花蕾婀娜摇曳
表达与证实含蓄与袒露描龙画凤
雕栏琢玉的功力祥云一样的飘落
心怀志向的旌旗布做的意志火舌似的喷出
血脉里的尊严守身如玉民族的烈性
繁衍壮大一个家庭共同节日的隆重
9城
英雄与流血有关这些名字比黄金的价位高贵
他们义无反顾躺成桥站成碑让我们过目不忘
大厦正在奠基商场隆重开张
四面崛起的银座张扬纸币的霸道无处不在
市场经济与英雄出世激烈争吵
只有脚手架上的民歌民俗依然一个调门
挽救春天的第一现场正在有序地进行
走在水平如镜的路上心情跳动却曲线凌增
抬起双颊前面只有狭窄的天空
日夜不停的劳动终于自造一座空心的堡垒
在爱情以金钱计算的年代真情已是四面楚歌
人类说得太多了只好崇拜唯我独尊的动物
人流匆匆都裹紧大衣可破绽还是露出马脚
这疲软的叹息憔悴的面容……躲闪的眼神
情人含蓄的招手比妓女多拿了一支玫瑰
似乎夜晚是一张专供享乐的大床
西伯利亚的寒流更加猛了大雪扑面乱了容颜
天灾和人祸白鸽与枪械自然的风景遭到毁容
阳台搭起瞭望的手老人和孩子花盆一样焦渴
笼子里的鸟接受缺钙的阳光恣意抚摩
慌慌不可终日的鸣叫重新翻版什么叫绝望
离开土地的双脚是否就像一棵被刈的玉米
双手相握泪流下来真的就证明动了感情
行云流水一幅一幅的画面更叠错布
就像忘记苦难的童年一颗划过的流星
10烙印
我终于能够一寸一寸地透视你的辽远你的广博
在钟摆不懈的徘徊里绿骨朵里的秘密
开始突出舌尖站在高地看一眼东逝江水
陶醉的胸怀要比望月之狐还要虔诚
苦等月牙五更聆听二泉映月菩提树下
筑起七级浮屠坐禅的灯笼纸做的马
在艺术的画卷里是激跃的飞来之笔
我坐在夜的深处神不守舍大雨敲窗
似更漏一样分寸恰当提示外面发生了什么
无须虚构仅凭感觉就可分清方向
天气预报总是被天气取笑在大功告成之时
把蜘蛛的梦想快乐粉碎它不得不重新选择
结网的忙碌对人类现身说法
已经不能再等了绿了黄黄了绿
绝不是一样的模具不是啤酒厂的流水线
出品砖一样表里如一的日子
大气和张力透支我们的精血我们
无论走到哪里地域的烙印深如伤口
11尾音
大北方抽出水中的刀典故已经破译
祖国这个中性的词儿母亲一身风雨她
轻轻地呼唤针一样在我的皮肉上点穴
十指连心的疼痛从局部扩展为全部
为什么我的苦难总多于幸福劳顿多于平静
是谁透支了我们的血是谁对我另眼相看
齐刷刷的目光压向了谁谁眼含热泪
迟开的花朵好梦不长提前抵达的霜降
无法预测的变故谁中途走到了悬崖
白雪的墓园茫茫无边枝头的乌鸦
是黑色的火炭它的叫声把灵魂过早吵醒
祖母和陶罐一样苍老一泓清冽童声童气
吊在房梁上的摇车秋千的妹妹是
母亲苦心经营的飞翔之鸟她让儿女
站在肩头起飞碾盘和表针度量日子的长短
碾碎的何止是粮食还有岁月的泪花之露
我展开歌喉唱遍葵花地葵花向阳
朴实的花盘挺立的腰身是我的父母兄弟
北方的性格北方的忠诚至死不改的乡音
大风大浪泅渡的北方大恩大德跪拜的北方
（发于年“春夏合卷”《香山诗刊》）
图片来自网络
诗观诗歌就是一种感觉，是诗人内心的宗教。
作者简介
红雪，原名秦斧晨，资深媒体人，业余时间写诗，现任《大庆晚报》副总编辑。
参与策划并执行体验式报道《卧底职业丐帮》，全景式采写《捣毁“黑色帝国”》《警务大提速》《见字如面》等大型报道；主导创办媒体功能转型栏目《说和》《防忽悠热线》以及服务中老年读者《老来乐》专刊。荣获中国晚协赵超构新闻一等奖、东三省新闻特等奖等30余个，大庆报业集团、传媒集团十大功勋员工。
作品散见《诗刊》《星星》《绿风》《诗潮》《诗林》《诗选刊》等国内报刊，诗语笔记《当代诗歌病理切片化验》（《诗神》）、《诗歌在上》（《黑龙江作家》）、《大庆诗人生存现状最新报告》（《诗刊》）颇有影响，出版个人诗集《散落民间的阳光》、法制新闻集《见证》各一部，曾获《星星》“郎酒”诗歌奖、《诗潮》“天问“诗歌奖、《海燕》“大荒源谷”诗歌奖、黑龙江文艺精品奖、《岁月》文学奖数十个。系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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